灰口酒吧
作者:奕林 朗诵:刘晴天
从南岛东岸的基督城出发,火车穿过南阿尔卑斯山,沿途一条灰色的大河始终跟着我们,壮观,荒凉,几乎见不到人烟。四个半小时,我们到达GREY-MOUTH,意即灰河的口子,原来这条大河叫灰河。
在十九世纪,灰口有过许多淘金者,其中有一些华人,他们的生活非常艰苦。现在还有几个小金矿在开采和供人参观。有一个小金矿一家五代在这里淘过金,男主人的爷爷后来将金矿卖了,他妈舍不得,又买了回来。在附近已废弃的查尔斯小港的礁石上,我们看到嵌着的金光闪闪的微粒,沙滩上也有。这个小港原来只是一个海湾。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有一千多人在这里淘金,因长期下雨,没有了粮食,在即将饿死之时,来了一艘船,救了大家。为了纪念救他们的查尔斯船长,淘金者在这里建了码头,命名为查尔斯港。如今,港口已废。西海岸港口很少,因为没有合适的港湾。这港湾外就是礁石丛,很容易撞船,不知当年的查尔斯是怎么靠的岸。在礁石上,我们挖了许多淡菜。礁石丛和被海涛冲击出的礁石洞很奇特,礁石大都是页岩,像一叠叠巨大的千层饼晒在海里。浪凶猛如兽,把石凿穿。巨长的海带胡子一样长在礁石上,任浪冲打。
灰口酒吧很多,据说从前这小城有一百多家酒吧。南岛西海岸雨多,年平均降水量多达六千三百毫米,比北岛多六倍。干了一天又累又冷又湿的淘金者们最好的去处就是温暖的酒吧了,酒可以浇灭一天的疲乏和思乡之苦。
我们到达灰口时风雨交加,风大得把人推着走。小马说,这风是从澳洲吹来的,因为这里没有任何阻挡。灰河的水已漫上河堤,裹挟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枯树。灰河的水冲下海,如有大潮,水就会淹没灰口。
在风雨之中,小马带我和老周去了三个酒吧。第一个酒吧是个平民酒吧,壁炉烧得很旺,我们在壁炉旁找了位子坐下。每人要了一杯啤酒,三元钱一杯。温暖驱走了身上的湿冷。今天雨实在太大,酒吧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个胖女人在上赌钱,花五元钱买了二十五只角子。这女人今天很运气,只听到“哗哗哗”角子掉出来的声音,满满一大杯角子,一兑换,赢了整整四十元。的钱老板不赚,都要捐给福利部门。
第二个酒吧装潢比第一个考究多了。柚木的吧台上方挂着晶亮的玻璃酒杯。靠墙的搁板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杯子,好像又是在正大综艺节目上有过这样的智力题:这些杯子是干什么用的?答:这些杯子是常来这儿喝酒的人放着。这很像我们江南有些小镇上的茶馆,有的茶馆自备茶杯或壶,每天清早来喝茶,走时将杯或壶留在店里,店家会洗干净放好,明天再用。这儿的人上酒吧相当于我们的上茶馆,特别是男人,每天都要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酒吧里只有两对客人坐着。这里没有壁炉,感觉比第一个酒吧差些。我们每人又要了一杯啤酒,还有冰淇淋土豆片,啤酒四元钱一杯,比先前的贵一点。已经连着喝两杯啤酒了,我还从来没有这样不吃菜,只喝酒的。对洋人来说,啤酒不是酒,是饮料。
第三个酒吧是乡村酒吧,在灰口边上靠海的地方,单独的一幢小屋。这一回,我是再也不能喝啤酒了,人都已经有点醉醺醺了。小马喝过两杯仍然能在风雨中稳稳地开车。这酒吧主要是吃饭的,卖食品的女人奇胖无比,我说比我一个朋友大好几壳呢。小马听不懂,我告诉他蝉脱壳的事,听得他云里雾里。
乡村酒吧旁就是海滩。南岛西海岸的海十分荒凉,在灰色的海天之间,浪的白沫涌上海滩。海滩上躺着从灰河冲下来的一根根灰白的枯树段,远看像人体似的,更增添了它的神秘和荒凉。
从下午两点半泡酒吧,一直泡到晚上八点多。雨仍然不住地下,风仍然不停地刮。我们在一个模拟淘金村旁的草丛里扎下营,这旁边有一条小溪,可以提水漱洗。小马带了只气炉,小小的,煤油炉一般大。我们打着手电在这炉上烧水、煮面、煮鸡蛋。洗完吃完,三个人钻进面包车,同时也钻进了许多蚊子。小马告诉我们西海岸雨水多。我们说,还有酒吧多,蚊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