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常
家常,贴着寻常。
这寻常里,因为多了一个家字,便有了温度,有了缠绵意。
一锅水,我加了八角、桂皮、姜块、花椒,锅里放了肉,烧开,再用文火煮。水翻着浪,白气缭绕,调料的香、肉的香,在房间里起起落落。
忙时做饭,会当作任务去完成,便程式化。闲时做饭,慢条斯理,温情暖意满心窝子都是,倒像是在登台演出一般。
做饭的时候,会无端的想起母亲来,她擀的面,她慈爱的面庞,她的话语和习惯性动作,都在眼前。
那时候,母亲是小小灶房里的王,小到择菜,洗碗,大到和面、擀面、切面、煮面、蒸馒头、炒菜,她有全套的理论和实战经验。她耐心地教我做饭,叮咛我将来一定好饭好菜服侍夫君,叮咛我将来一定全心全意疼爱孩儿,她说这是一个女人的福分。彼时,灶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红了母亲的脸庞,她脸上的细小茸毛都极其生动。
当时,我不以为然。那时候,我是怀揣了将来要被先生当女王一样疼爱娇宠的理想的。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没来由的不可一世与矫情。
现在,我和母亲一个样子了,我花好多时间熬一锅肉汤。我觉得八角的样子可爱,觉得葱嫩得好看,觉得碗碟、筷子、铲子、勺子都创意贴心,觉得炒出可口、好看的菜才能干,觉得能用一样的面粉做出不重样的饭来是一种能耐。现在,我戾气娇气尽敛,甘愿做开心忙碌在厨房里的这一个没出息的女人了。
那时候,父亲在院子里用藤条编箩筐。母亲软软地喊:“吃饭了!”父亲便收了手里的活,我们兄妹摆饭桌的摆饭桌,摆板凳的摆板凳,一家人围在一起,你抢了我碗里的豆腐,我多吃了几口鸡蛋,吵吵闹闹的,很暖很热闹。小鸡小猫在脚畔仰头看,很羡慕的样子。
现在,我蒸了包子,包了饺子,烙了千层饼,熬了豆豆稀饭,做了水煮肉,也柔柔地喊:“吃饭了!”大男人、小男人便亲热着巡过来,端饭摆筷,巴结吹捧我,变着法子揶揄我,夸饭菜香,也提意见。我记在心里,下一顿饭,便改进,考虑营养的搭配,也迎合各人的口味。
我越来越像母亲了。越来越像母亲的时候,我很自豪。把一个家经营得暖暖和和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本事。
家常,贴着寻常。
家常日子,用了心,入了爱,汆了温情,便活色生香,变得不寻常。
家常日子,兑了冷漠,掺了望而不见,便寡而无味,淡如白水。
寻常的穿衣吃饭里,哪里会有那么多惊天动地?过日子,哪里会天天貌美如花时时温言软语?家常,便是平常。平常日子,好似温水煮青蛙,最容易熄灭人的热情。
当下的人,浮躁,难得身体力行为自己家人熬一锅可口暖胃的好汤了。兜里有钞票,温饱就不是问题。街道里,饭店招牌一家赛过一家大,饭菜的花样一天赛过一天多,什么东西吃不到呀。当下的人,耐心不足,也很少花心思品尝家人为自己熬得汤了,盐咸了醋酸了辣子重了,抱怨不停,忙碌着在微博上微信上点赞,独独忘了表扬为自己熬汤做饭的亲人。现在这个尘世的人,功利心强,欲望众多,人情寡淡。于是,恐婚成了年轻人的新常态,婚姻里狼烟滚滚成了新常态,离婚成了新常态。家,被一部分人祸害成一座座荒芜的围城了。究其原因,还是索求多付出少。幸福,从来都不会是天上掉馅饼人人有份,它只钟情勇于付出爱心与劳动的人。
我愿意和母亲一个样,土气也罢,守旧也罢。
现在,我一天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忙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我常常不由自己地微笑,想着他们的馋样子,想着他们饭饱后心满意足的样子,想着他们吃了我做的饭有力气有热情去在家外的那个尘世踩下他们有力的脚印。我每天以饭菜迎他们进家门。在他们眼里心里,我愿意自己是个慈爱的女人。
我庆幸,他们也是我想要的样子,亲近我,呵护我,离不开我。
母亲若泉下有知,该是欣慰的了。
家常,贴着寻常。我想把这寻常过成不寻常。
譬如,他们争论的时政、理财,我也发表自己的见解。
譬如,饭菜过后,我摘了围裙,斟一杯红酒,换上绵软的衣服,在台灯下,听一支绵长绵长的大提琴曲,写一些柔软质地的文字。而明天,我又是那个在职场里奔走的昂扬向上的女人。
琴儿,农家女,丑女子一枚。前几日公众号封面发了和儿子的合影,有朋友好奇来瞧,戏言:就是冲着照片来的。年末了,亮个相,算作回复。若俺丑的吓着您了,在这里说声抱歉,请亲们原谅哦!